Saturday, September 19, 2009

人穷志不穷


9月16日从马尼拉回来,已经三天了,心情还一直无法平复。想到他们的贫穷、他们的志气、他们的付出,没有办法不为之动容。他们,是一群在马尼拉争取残障人士权益、主催在社区中自立生活的残障领袖,一群被主流残障团体边沿化的小群。

到其中一位残障领袖阿布乐的家探访已经是第二次,但还是不由自主的会心酸落泪。他的家只有2个间隔的房,前面是客厅,也是饭厅,也是他推动残障自立运动的办事处,4个人连轮椅再加2个义工进去就满了。墙壁上挂着尘封的照片,有家庭照,也有活动照。他的家庭,和他的使命,相信是他生命当中最引以为傲的事。

后面是厨房,也是卧室,再加一个小小的厕所。一家四口,却只有一张双层的单人床。看着被油烟熏黑了的床架,我不敢问他们是怎样挤着睡,心里却涌起重重的哀伤。

在还没到6点就阴暗的天空下,在那闷热拥挤的客厅内,我们谈了马尼拉残障运动的进展与前景,也谈了推动活动的困难与障碍。我看到了一个为实现使命,为残障人士的权益而不惜付出牺牲的伟人。他的贫穷,并没有成为阻碍他继续斗争的理由。他的精神,是他最丰富的财产,却是许多人所缺乏的。

在离开之前,我把剩下的皮索放在他的桌子上。我不晓得这一点点的钱能帮到他什么,但是我晓得,这一点点的支持也扮演着推动他向前的动力。就像以前,许多人在我有需要的时候,默默的给我支持一样。

Sunday, December 16, 2007

人生的功课


那天,我搭长途巴士从新加坡回来。虽然上巴士的时候需要先坐上阶梯,然后才一阶阶的往后移,最后还要劳烦人家帮我把轮椅抬上巴士;可是这一些困难从来都不能拦阻我往外伸探的触角。

到了吉隆坡富都车站外,巴士停了下来。司机要搭客们在那儿下车。我等所有的搭客下完车后,就从椅子上爬到阶梯旁。我在门口看到巴士前有一个大约三尺高的平台。若是我在那儿下车,就得想办法爬上平台。这对肢体健全的人来说,一脚就可以跨上去的平台,对我而言却像是一座高山。

于是我就开口要求司机把巴士驾前大约四尺,好让我可以直接下到平台上。怎知那位司机竟然对我破口大骂,还说我这个样子最好不要出门,给人制造很多麻烦。

我的内心涌起很深很深的羞辱感,并感叹社会人士到底什么时候才了解我们残障人士的需要。

但,转念又想,我何尝有去了解那位司机的心情? 他驾了老半天的车,身体和精神已经够疲累了。或许我那小小的要求,刚好碰上他精神紧绷的极限,使他无法再去承受任何的压力,才会一股脑儿将情绪发泄在我的身上。

这么一想,我的心就释怀了。

很多时候,当我们埋怨别人不了解我们的时候,或许我们应该先去了解别人。我们若要人怎么待我们,我们就应当先怎么待人。

Saturday, October 13, 2007

成长的时间


我的女儿今年八岁,读二年级,长得高过我坐着时的肩膀了。拥抱她的时候,想起刚出世时躺在我怀中的小baby,感慨光阴似箭,时间的流失换来生命的成长。

那天她从学校回来,带来了一份通告,说学校将举办园游会,邀请父母亲去参加。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,我就问她什么事。她说,她不想同学们看到她的妈妈是坐轮椅的。

我的心一下子像掉进冰窟里,又冷又痛。我身为母亲的身份,完全被否定了。

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,和欲夺眶而出的泪水,陪她玩,陪她吃饭,陪她作功课。

作完功课后,她忽然抱着我说,你是我最爱最爱的妈妈。

原来在她心中,我永远都是她的好母亲,这是肯定的。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学习去面对她不想面对的问题,或者去面对她想象中可能会出现的情况。而我,也需要学习在这段期间陪她一起成长。

给别人一点时间,也给自己一点时间。共同的成长,才能共享成长的喜悦。

Saturday, April 21, 2007

壮志骄阳


一直以来,由于资金短缺,员工不足, 美门中心的许多活动及对残障朋友的个人关怀工作,都得仰赖义工的协助。因此,从2005年起我们即开始推动阳光天使运动,召募义工成为残障人士的朋友 ,在残障群体与社会之间搭建起友谊的桥梁。

前两年的活动,欣慰的是能成功的在参加者与残障人士之间建立起美好的友情 ,也有一些成为美门中心的义工,常在我们有需要时给予及时的援助。更高兴的是看到成就了一批愿意留下继续推广阳光天使理念的朋友,大家一起努力筹办次年的运动,誓把关怀残障朋友的意识推介得更广。

每一次和他们一起开完会,我都会深深的被他们感动。一批不拘年龄学历背景性别的人,甚至一些在之前未曾相识的人,那么努力的在为另一批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付出。他们无论在工作筹划,宣传推展,节目策划等方面,除了力求完美,还得顾前想后,确保残障朋友可以无碍的参与每一个环节。

前几天,今年的工委会在会议中谈到报名人数不足时,看到大家眼眉之间微有忧色,我忽然觉得很不舍。不舍得让这一批那么热心,那么有爱心,那么愿意为他人牺牲的朋友为我们来承担任何的重担。我多么期望他们在这义务工作的旅途上是满足的,是喜乐的,是他们将来甜蜜回忆的一部份。

虽然无法解决他们所面对的问题,但心里切切的为他们祈祷,期望他们不被任何的失败所打倒,成果固然重要,但其过程更能促进我们的成长。我相信人生没有绝望的地步,希望总在转角之处,多走一步,希望永远为我们留住。

Sunday, June 25, 2006

永恒的应许


当树木不再翠绿,花朵不再艳红,
上帝所设的彩虹七彩依旧。
当大地摇动,大海翻腾,上帝仍然在其上为王。
当生命有泪,心中有痛,上帝的恩典仍然够用。

婆婆的最后一个微笑


婆婆去世了。

我接到消息时,她已经走了大半天了。

原本想带爸妈在新年期间去探望她,可是却因为到日本受训和到南美洲巴西出席研讨会,以及开不完的会议和工作,而一直将行程延后。

婆婆走了,来到她的灵台前,婆婆的微笑让我对她的记忆忽然间一幕幕的涌现。原来在尘封的内心深处真的隐藏着对婆婆的思念。那段被繁忙的工作所埋藏的感情,那个曾经被自己刻意否认的情感,原来一直都存在。

村里的人都说婆婆很凶,可是我没有看过她发脾气。他们说婆婆很偏心,可是我记得过年排队拿红包时,每人都有一份。我很喜欢每逢过年过节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感觉。伯伯、叔叔、婶婶、姑姑、姑丈、堂哥、堂姐、表哥、表姐,当然还有堂弟、堂妹和表弟、表妹。很多大人,很多小孩。大人在中厅吃饭,小孩在厨房吃。白斩鸡和姜葱面线的味道还常常在我的舌根下徘徊。

婆婆的家很大,很干净清洁。大厅有一套梳发和神台,两旁共有四个房间。其中一个不准小孩进去的空房听说是留给四叔的。那时四叔在新加坡工作,许是婆婆盼着他常回来,所以给他留了一个房间。另一个只有两尺高的房板没有床的房间是小孩子的睡房,我曾经在这房间和堂姐堂妹一起睡过好几回。

前院有个空地,种了好些花。一种像蜈蚣般在地上攀缘的红花,婆婆说那叫蜈蚣花。每逢花开时院子就像铺上绿中带红的地毯,煞是好看。屋子左边种有一棵像是柳树的植物,长垂的叶子随风飘荡,是我长大后梦徊时分流连的场景。

后院有一个很大的榴裢园,听妈妈说还有一个猪寮。我没去过后院,只到过设在后院前的厕所,那也是带着忐忑与惧怕的心情匆忙来回。为了不让小孩子跑到榴裢园去,婆婆说那里有老虎。那个陌生的地方所留下的阴影和恐惧感常化着野狼群进入梦中,但一跑到婆婆的厨房野狼就不敢进来。像是婆婆有能力低档豹狼的侵袭,和风雨的侵犯。

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,渐渐的就很少回婆婆家了。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财产分配不均,再加上爸爸心里不甘而患上精神衰弱症,导致我们家和婆婆家产生隔膜;还是我们都长大了,为了自己的学业和事业而奔走他乡,婆婆和婆婆的家从此就只能走进记忆里,对婆婆的感情也被封锁了。

后来听说婆婆来找妈妈,哭诉没有人为她庆祝生日。后来又听说婆婆的财产被分了,榴裢园被卖了。再后来又听说婆婆随五叔搬家了。这些,我都没有太大的感觉,许是我没有给时间让这些感觉沉淀进内心的感情世界,或是无奈的拒绝让她停留。倒是妈妈常为着婆婆凄凉的下半生感叹,每年婆婆生日到了就念着要去探望婆婆,想着婆婆过年有没有人给她买新衣。

婆婆走了,把最后一个微笑停留在灵照上。嘴角微翘,却皱着眉头。

我们不知道婆婆在两个月前跌倒骨折,也不知道婆婆已病入膏肓。他们说不需要让我们这一家人知道,因为我们这一家人多是残障的,不方便回来。我难过了四天,才流下眼泪。

原来我们在他们心中仍然是一个负担。走过了半个地球,竟然还是无法改变他们对我们的观念。飞舞的彩蝶掉了翅膀,虫还是虫。

婆婆的最后一个微笑,笑我是蝶?叹我是虫?是欣慰?是苦涩?沉默的答案虚无缥缈,却叫我的内心沉重不堪。轻轻的微笑,变成重重的铁锤,叫人窒息。

回家路上,望着尖顶的教堂,握着胸前的十架,想起基督那破碎的身躯所承担的羞辱,短暂顿然在永恒的深渊散化,不管是蝶是虫,已不再重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