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day, June 25, 2006

永恒的应许


当树木不再翠绿,花朵不再艳红,
上帝所设的彩虹七彩依旧。
当大地摇动,大海翻腾,上帝仍然在其上为王。
当生命有泪,心中有痛,上帝的恩典仍然够用。

婆婆的最后一个微笑


婆婆去世了。

我接到消息时,她已经走了大半天了。

原本想带爸妈在新年期间去探望她,可是却因为到日本受训和到南美洲巴西出席研讨会,以及开不完的会议和工作,而一直将行程延后。

婆婆走了,来到她的灵台前,婆婆的微笑让我对她的记忆忽然间一幕幕的涌现。原来在尘封的内心深处真的隐藏着对婆婆的思念。那段被繁忙的工作所埋藏的感情,那个曾经被自己刻意否认的情感,原来一直都存在。

村里的人都说婆婆很凶,可是我没有看过她发脾气。他们说婆婆很偏心,可是我记得过年排队拿红包时,每人都有一份。我很喜欢每逢过年过节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感觉。伯伯、叔叔、婶婶、姑姑、姑丈、堂哥、堂姐、表哥、表姐,当然还有堂弟、堂妹和表弟、表妹。很多大人,很多小孩。大人在中厅吃饭,小孩在厨房吃。白斩鸡和姜葱面线的味道还常常在我的舌根下徘徊。

婆婆的家很大,很干净清洁。大厅有一套梳发和神台,两旁共有四个房间。其中一个不准小孩进去的空房听说是留给四叔的。那时四叔在新加坡工作,许是婆婆盼着他常回来,所以给他留了一个房间。另一个只有两尺高的房板没有床的房间是小孩子的睡房,我曾经在这房间和堂姐堂妹一起睡过好几回。

前院有个空地,种了好些花。一种像蜈蚣般在地上攀缘的红花,婆婆说那叫蜈蚣花。每逢花开时院子就像铺上绿中带红的地毯,煞是好看。屋子左边种有一棵像是柳树的植物,长垂的叶子随风飘荡,是我长大后梦徊时分流连的场景。

后院有一个很大的榴裢园,听妈妈说还有一个猪寮。我没去过后院,只到过设在后院前的厕所,那也是带着忐忑与惧怕的心情匆忙来回。为了不让小孩子跑到榴裢园去,婆婆说那里有老虎。那个陌生的地方所留下的阴影和恐惧感常化着野狼群进入梦中,但一跑到婆婆的厨房野狼就不敢进来。像是婆婆有能力低档豹狼的侵袭,和风雨的侵犯。

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,渐渐的就很少回婆婆家了。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财产分配不均,再加上爸爸心里不甘而患上精神衰弱症,导致我们家和婆婆家产生隔膜;还是我们都长大了,为了自己的学业和事业而奔走他乡,婆婆和婆婆的家从此就只能走进记忆里,对婆婆的感情也被封锁了。

后来听说婆婆来找妈妈,哭诉没有人为她庆祝生日。后来又听说婆婆的财产被分了,榴裢园被卖了。再后来又听说婆婆随五叔搬家了。这些,我都没有太大的感觉,许是我没有给时间让这些感觉沉淀进内心的感情世界,或是无奈的拒绝让她停留。倒是妈妈常为着婆婆凄凉的下半生感叹,每年婆婆生日到了就念着要去探望婆婆,想着婆婆过年有没有人给她买新衣。

婆婆走了,把最后一个微笑停留在灵照上。嘴角微翘,却皱着眉头。

我们不知道婆婆在两个月前跌倒骨折,也不知道婆婆已病入膏肓。他们说不需要让我们这一家人知道,因为我们这一家人多是残障的,不方便回来。我难过了四天,才流下眼泪。

原来我们在他们心中仍然是一个负担。走过了半个地球,竟然还是无法改变他们对我们的观念。飞舞的彩蝶掉了翅膀,虫还是虫。

婆婆的最后一个微笑,笑我是蝶?叹我是虫?是欣慰?是苦涩?沉默的答案虚无缥缈,却叫我的内心沉重不堪。轻轻的微笑,变成重重的铁锤,叫人窒息。

回家路上,望着尖顶的教堂,握着胸前的十架,想起基督那破碎的身躯所承担的羞辱,短暂顿然在永恒的深渊散化,不管是蝶是虫,已不再重要……